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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妖言035】台語片的烏托邦《台灣有個好萊塢》(轉載自表演藝術評論台)

演出:瘋戲樂工作室 時間:2019/06/16 14:30 地點:台北城市舞台

文  陳佩瑜(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系碩士生)

雖說是由電影《阿嬤的夢中情人》改編的音樂劇,但除了角色基本設定外,故事幾乎全部改寫;主線也從以愛情為主軸,轉變成以劇中編劇陳正華為首的圓夢勵志大戲,愛情成了調味料。因而,同樣以「向台語片致敬」為主旨,音樂劇倒是切題的多。

35釐米台語片從1956年《薛平貴與王寶釧》起首,至1981年《陳三五娘》為止,看似有二十五年風華,實際上自1970年代起,出片量已徒降。因此可以說不只是年輕觀眾,甚至中年觀眾都對這段稍縱即逝的歷史,感到無比陌生。開場不久,本劇即利用台語片的哭倒枕頭俗套及置入性行銷通乳丸,引發觀眾興致,帶領大家進入台語商業片時代。之後兩條戲劇衝突線分別是名門閨秀郝秋月為演電影而鬧家庭革命,和劇組因資金不足而讓黑道大姐介入引發的一團混亂。基本上到上半場結束前,都是輕鬆搞笑的調性;唯有中場前最後一段戲,結束得令人愕然與莫名──開拍前一晚,正華和秋月愛苗已漸生,正華還深情暗示說:「你的初吻就用我的筆來守護。」隔天秋月竟看不出正華在片場對吻戲的一再阻撓是為了愛?最後居然叛逆的發狂般吻遍眾人,逼得正華憤而撕毀國旗而鋃鐺入獄?

中場後,故事的調性幾乎轉成了魔幻寫實。出獄後的正華不顧台語片已然沒落的現實,四處找尋當年已分崩離析的劇組人員,要重新創作出一個完美劇本,讓世人知道台語片的美好。像日本著名漫畫《二十世紀少年》,把幼時伙伴一一找回,共同拯救世界般;原本已過著新生活、委婉拒絕的幕前幕後隊友們,突然又受其感召,全部歸位,齊心協力的拍出了奇情諜報片《天字第零號》,並在隔年的金馬獎橫掃各大獎項,重振台語片榮光。如此天方夜譚的故事,永遠不會發生在現實中;專為「獎勵優良國語影片」而設的金馬獎,從來就沒有台語片的空間。但劇場本就是個做夢的地方,本劇主旋律「夢想是甘中帶苦,生活是苦中帶甘」,已點出追夢主題。何況,音樂劇(Musical)起源其實是音樂喜劇(Musical comedy)的簡稱,特色原本即為鬧劇的場面、機智的台詞、與音樂性大過情節性,硬要用嚴肅的歷史劇標準看待此劇,既不需要,也是緣木求魚。

當「金馬奔騰」的音樂響起,劇場搖身一變而成頒獎會場。觀眾都知道這一切是夢幻泡影,感動與歡呼卻是如此真實的流洩而出。在這兩個多小時內,觀眾們對台語片從陌生到基本瞭解了它的興衰起落而產生感情,看著一群小人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,總希望他們能得到回報;連「場記」都能迎來金馬加身的一刻,相信台下不少幕後工作人員為之動容。此時此刻,台上台下觀演合一的將台語片推崇至極,不就已達成「向台語片致敬」的目標。

「追求夢想」對台灣的文創人而言,一直都是奢侈品,一言難盡的外在因素,始終考驗著創作者對作品的堅持能到什麼程度,如劇中提及最常見的資金問題,如台語片面臨的國語政策。本劇可能沒有嚴厲的政治批判、沒有深刻分析台語片自身的困境、沒有解決任何一個文創的難題,因為它根本上是一齣不切實際的浪漫劇。舞台上碩大的月亮背景,不只是象徵女主角秋月,更代表著月娘無時無刻不在照看著這群熱愛著藝術的傻子、這群被現實團團包圍卻咬牙堅持的夢想家們。如同毛姆《月亮與六便士》小說隱喻的大哉問:究竟是要仰望代表夢想的月亮,還是屈服現實,低頭撿起地上的六便士硬幣?這才是這則當代寓言希望每個藝術工作者深思的課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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