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op of page
Books

北藝大影像評論書寫論壇系列講座I|關於攝影評論,我們在評論什麼?

📸時間

2019.12.28(六) 14:00–16:00

📸地點

Lightbox攝影圖書室(台北市大安區羅斯福路三段269巷19號)

📸講者

郭力昕(影像文化評論者,政治大學傳播學院教授暨院長。)
著作包括《書寫攝影》(1998)、《再寫攝影》(2013)、《真實的叩問:紀錄片的政治與去政治》(2014)、《製造意義:現實主義攝影的話語、權力與文化政治》(2018)。

📸主持暨與談人

鴻鴻(詩人,劇場及電影編導。)
曾獲吳三連文藝獎。出版有詩集《樂天島》等八種、散文《阿瓜日記——八〇年代文青記事》、《晒T恤》、評論《新世紀臺灣劇場》及小說、劇本等多種。曾創辦《衛生紙+》詩刊(2008-2016),並擔任過四十餘齣劇場、歌劇、舞蹈之導演。電影作品曾獲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獎、芝加哥影展國際影評人獎、南特影展最佳導演獎等。現為臺北詩歌節之策展人,並為「黑眼睛文化」及「黑眼睛跨劇團」藝術總監。

📸介紹
在影像爆炸的時代,攝影評論如何開啟我們對於影像的深度思考?
而我們又要如何藉由攝影評論,批判地介入現實與社會?
北藝大【影像評論書寫論壇】首場講座
將邀請影像文化評論者郭力昕,與鴻鴻對談攝影評論的書寫與意義。

主辦單位:國立臺北藝術大學人文藝術寫作中心、Lightbox 攝影圖書室

當代評論的反思──攝影評論的社會性與必要性


文|楊凱鈞 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碩士班研究生


        很高興這次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通識教育中心人文藝術寫作中心,又再度回到了Lightbox攝影圖書室舉辦攝影相關的講座。這次邀請到了台灣知名攝影評論與學者、政治大學傳播學院教授兼院長──郭力昕教授,以及台灣詩人、導演、藝術家──鴻鴻老師,來與我們北藝大的同學和其他講座參與者,聊聊甚麼是攝影評論?攝影評論到底在評論甚麼?

        兩位講者分別從創作者、評論者,不同的角度;亦從攝影圈、劇場電影圈,不同的領域切入,重新思考攝影評論於台灣的當代意義。甚麼是台灣攝影評論所擁有的?甚麼是台灣所缺乏與尚待改進的?從兩位的個人觀察出發,談到法國文學批評家羅蘭‧巴特(Roland Barthes),以及美國文學理論家薩伊德(Edward Wadie Said)等,前人對於評論的觀點與反思,試圖梳理台灣攝影評論可能尚不足之處。希望能透過這次的講座,與參與者們一同思考,如何在撰寫評論時,意識到這些問題,並改善之。


評論者應當意識到評論的社會結構性問題

        正如郭力昕老師引用薩伊德在《知識份子論》(註1)中所提出的警醒,當所謂的「知識份子」對於知識過度追求「專業至上論」,反而陷入某種侷限,而唯有回到作為一個「業餘者」、「文化人」,對於自然、人文、社會的關懷,才能不陷入專業狹隘視野的泥沼。而,評論亦是如此。學術知識與專業詞彙固然是評論建構論述的重要依據,但奠基於「常識」的評論,也不失為一種可能性。

        郭力昕與鴻鴻老師都同意,並且特別強調一點:「『炫學式』(刻意炫耀某種專業知識)的評論,其實拒絕了與觀者(觀看評論者,包含藝術家、觀眾與大眾)的溝通」。「評論是要寫給人看的」這句固然是講到爛、講到俗的一句話,但作為評論者,仍要時刻提醒自己,意識到評論與藝術家的關係、與觀者的關係、與人的關係。

        然而,有沒有一種「制式」的評論方式,可供大家參照呢?想當然爾,答案是否定的。但這不表示我們就「不能評論」了。郭力昕老師舉出,羅蘭‧巴特曾說到「攝影是一件非常個人情感經驗的,不是語言、沒有結構」,如此攝影又怎能被評論呢?當然,羅蘭‧巴特作為一位符號學者,影響結構主義無數的理論大家,將整個社會,以符號、結構化去思考,卻對於當時的攝影,給予這樣的特殊性,固然有其時代與社會脈絡的因素。但社會演變至今,攝影與人們的關係,早已被深刻的內化在我們的社會結構當中。


攝影技術的革新:創作與評論的典範轉移

        郭力昕與鴻鴻老師都提到,手機的普及化、攝影技術的便利化,都影響了人們看待攝影的關係。攝影作品也從原本可能「只是」個人情感經驗的載體,逐漸也演變成含有各種社會、文化、經濟因素的產物。正如華特‧班雅明(Walter Benjamin)於《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──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》(註2)所論述的,攝影技術的發明,徹底的改變了人與藝術的關係。

郭力昕老師提到,走到現代,人們開始區分所謂的:生活性的紀實攝影與藝術性的藝術作品攝影。於是不得不回到另外一個問題來問,究竟在當代藝術,還有沒有一種所謂的「正典」、「典範」存在?若是典範已然消失,作為評論者,又該立基在甚麼樣的基準點上去「批評」作品呢?

鴻鴻老師便認為,於他而言,評論者就是一種「比較用功、比較細心」的觀眾罷了。既然只是觀眾「之一」,那看的就是每個人如何論述化、脈絡化自己的觀點。理論當然是常用於論述的工具之一,個人直觀的感受與情感也是,但其中最重要的便是「自身的觀點」。就像郭力昕老師亦認為,所謂的「評論」,就要有「立場」,鴻鴻老師也提到,唯有明確的立場與觀點,與觀眾、與藝術家的交流才有可能。

因此,兩位老師都笑稱,不論是攝影圈、劇場圈,又或者放更大一點的藝術圈,因為圈子小、彼此容易遇到,大家都比較傾向於「敦厚」的去談,犀利的評論就少了。但若評論總是要「顧忌」一堆的話,不如不要寫!這樣說來,台灣的藝術評論,確實仍舊有很大的進步空間。


創作、讀者與評論在關係上真的必然對立嗎?

可是所謂的「有立場與觀點」,難道指的是評論家有資格對藝術家「頤指氣使」嗎?其實不然。郭力昕老師指出,部分評論者總「好為人師」,好似評論者就要站在一個高位,指謫創作者。然而評論與創作者其實是一種共生關係:沒有創作,就不會有評論;沒有評論,創作也容易失去活力。評論與創作者應是放在同一位階上看待,而非誰高誰低。

這樣評論與創作「平等」的現代關係,同樣也反映在攝影當中的「攝影者」與「被拍攝者」。傳統攝影,權力主要是掌握在攝影者身上,被拍攝者往往只能「被動的」接受拍攝,就像以往的「新聞攝影」,非常強調「不可擺拍」,比較是一種「窺視」。然而郭力昕老師提到,「新紀實攝影」則比較是「計畫」的概念,與被拍攝者通常需要協商、溝通,改變原本在攝影中,權力不對等的情況。

這樣的情況,其實也可用來反思評論與創作的關係。郭力昕與鴻鴻老師在整場講座都不斷的強調──評論是要能引起溝通與對話的。正如鴻鴻老師所言:「如果一個評論很封閉,那就沒有對話的可能。」又或者郭力昕老師所說的:「評論是要展開對話,而不是顯擺品味。」當評論者兀自的站在高位,甚至與創作、與觀者(不論是看作品的觀眾,還是看評論的觀眾)站在對立面,對話便難以展開,這樣作為觀者,又要怎麼去閱讀評論呢?

       

「評論是在幫讀者提出一種可閱讀性。」郭力昕老師如是說。


攝影評論的文化意識與社會責任

於是回到身為一個評論者,郭力昕與鴻鴻老師似乎都認為有一種「社會文化責任」在。然而分別作為評論者與創作者的兩人,在對於評論的觀點,有沒有甚麼不同呢?

鴻鴻老師便提出疑問:「是不是評論比較擅長去討論知性的、理性的、結構的問題,但比較不擅長去討論情感?」。然而鴻鴻也提到,他作為創作者,又或者作為觀眾的兩難。一方面他同意某些評論提出的批評,一些作品浪漫化、美化了攝影對象的社會問題與結構問題,然而另一方面,他也無法否認,當下看作品的那種「美」的直觀感受。作為讀者,又該怎麼去面對這樣的處境呢?

        而郭力昕則回應到:「其實我作為一個評論者,常常也會反省自己是不是矯枉過正?」他也誠實說,自己也同樣會被某些「美」所折服,儘管他作為理論者與評論者,同樣也可以看到其背後的結構問題。但另一方面,他認為「一篇評論不需要取悅每個人」,以他自身的標準而言,他會思考的是:「我批評的東西,是不是需要被挑戰的?」

        這樣看來,還是回到作為一個評論者需要意識到,評論本身就有其文化意識與社會責任在。評論所做的,便是將作品視為一個脈絡來看,同樣的,評論也應被放在一個脈絡中、社會的脈絡中看。還是那句老話,意識到評論與人的關係、與社會的關係。


在評論者之前,「我們」先是一個「文化人」

        於是當回到講座最開始的問題──關於攝影評論,「我們」在評論甚麼?郭力昕老師說到:「雖然說是『我們』,但『我們』不表示都要是同一種,相反的,可能會有很多種不同可能。」正如前面所言,並沒有什麼「制式」的評論方法,也沒有甚麼藝術的「正典」、「典範」。

        所謂的評論,便是脈絡化、結構化的思考藝術作品,而同樣的,也必須脈絡化、結構化的思考評論。時刻意識到評論與創作的關係,應該是平等的,而非對立的;意識到評論與觀者的關係,評論應該提供讀者可閱讀性,而非拒絕溝通、「炫學式」的顯擺品味;意識到評論與社會的關係,不僅是評論與作品、與讀者的脈絡,而是評論與社會的脈絡。

        這樣「我們」的評論,便不再只是侷限在一種可能性當中,而是作為一個薩伊德口中的「業餘者」、「文化人」,對藝術作品、對社會、對人,提出評論、提出反思。

註解

  1. Edward W. Said. 1994. Representations of the intellectual:the 1993 Reith lectures. London: Pantheon Books.

  2. Walter Benjamin。1998。《迎向靈光消逝的年代──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》。臺灣:台灣攝影。

bottom of page